唐宋时期经济繁荣,文明昌盛。常言道,盛世修史典碑。从唐诗到宋词,各种新式的文学体裁得以创立和兴起,碑志文就是其中一种特别的应用文体。
自中唐以来,上层人物及文人志士越发注重碑志文的创作。这种特殊的碑志作品成为一种特殊的文学体裁被人们重视,出现了许多融书法和文学于一体的碑刻艺术作品。
北宋时期时,墓志铭内容的创作风格也有了很大的转变。到了邵雍时期,明道、经世及致用的新儒学开始盛行,碑志文风不再追求唐代那种咏美颂德的春秋笔法,提倡一种“明体达用”的义理之风。《论尹师鲁墓志》中,欧阳修就提出一种“简而有法”的碑志创作思想。这种新式的墓志铭写作风格,淡化了门第家世背景,更加讲究客观公正、秉笔直书,用词也更平和内敛。
北宋时期这种更加客观的碑志文的审美追求和写作风格,我们可以通过程颐所指撰《邵雍墓志铭》一管见豹。
邵雍墓熙宁丁巳孟秋癸丑,尧夫先生疾终于家。洛之人吊者相属于途。其尤亲且旧者,又聚谋其所以葬。先生之子泣以告曰:“昔先人有言,志于墓者必以属吾泊淳。”噫,先生知我者,以是命我,何敢辞! 谨按,邵氏姬姓,系出召公,故世为燕人。大王父令进以军职,逮事艺祖,始家衡漳。祖德新、父古皆隐德不仕,母李氏,其继杨氏。先生之幼,从父徒共城,晚迁河南,葬其亲于伊川,遂为河南人。先生生于祥符辛亥,至是盖六十七年矣。雍,先生之名,而尧夫,其字也。娶王氏,伯温、仲良,其二子也。先生之官,初举遗逸,试将作监主薄,后又以为颍州团练推官,辞疾不赴。 先生始学于百源,勤苦刻厉,冬不炉,夏不扇,不就席者数年,卫人贤之。先生叹曰:“昔人尚友于古,而吾未尝及四方,遽可已乎!”于是走吴适楚,过鲁宋客梁,久矣而归曰:“道其在是矣。”盖始有定居之意。先生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可必致。极其学益老,德益劭,玩心高明,观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颓然其顺,浩然而归。 在洛几三十年,始也,蓬荜环堵,不蔽风雨,躬爨以养其父母,居之裕如。讲学于家,未常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近尊之,士人道之,来之洛者,有不之公府而必至先生之庐。先生之德器粹然,望之可知其贤。然不事表襮,不设防畛。正而不谅,通而不汙,清明坦夷,洞彻中外。接人无贵贱亲疏之间。群居燕饮,笑语终日,不取甚异于人,顾吾所乐何如耳?病畏寒暑,以春秋时行游城中,士大夫家听其车音,倒屣迎致,虽儿童奴隶,皆知欢喜尊奉。其于人言,必依孝悌。乐道人之善,而未尝及其恶。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所以厚风俗,成人材,先生之功多矣。 昔日七子学于仲尼,其传可见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而子思所以授孟子者耳,其余门人各以其材之所宜为学。虽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门户亦众矣。况后此千余岁,师道不立,学者莫知所从来。独先生之学为有传也。先生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于穆修伯长。推其源流,远有端绪,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见矣。而先生纯一不杂,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学者,岂所谓门户之众,各有所有而入者与?语其成德者,昔难其居。先生之道,若就所至而论之,可谓安且成矣。先生有书六十卷,命曰《皇极经世》、古律诗二千篇,题曰《击壤集》。先生之葬,衬于先莹。实其终之年,孟冬丁酉也。 铭曰:呜呼先生,志豪力雄。阔步长趋,凌高厉空。探幽索隐,曲畅旁通。在古或难,先生从容。有《问》有《观》,以饫以丰。天不遗,哲人之凶。鸣臯在南,伊流在东。有宁一宫,先生所终。
邵雍跟程颐关系密切,结拜为兄弟,邵雍曾嘱咐其墓志铭由程颐来写。《邵雍墓志铭》第一段开头时,程颐就这样写道:“先生知我者,以是命我,何敢辞!”
邵雍墓志铭中第二段介绍了邵雍的家世继承,这是一种传统习惯。追及邵雍的血缘关系从周文王到召公,简要地介绍了其爷爷德新、父亲邵古,以及邵雍妻子王氏和二子伯温、仲良。
第三段、第四段从邵雍小时写起,讲到了邵雍勤苦刻厉于百源之上,然后外出游学终有所得。
第五段述说了邵雍的德行端正。在洛阳的三十年里,乐道人善,深受众人喜爱和尊敬,“乡里化之,远近尊之”。
第六段述说了邵雍的学问宏深。得之于李挺之,纯一而不杂,著成《皇极经世》及《击壤集》。
第七段墓志铭收尾。追思逝者,道邵雍先生“探幽索隐,曲畅旁通。”
墓志铭这种特殊文学体裁受制于载体石碑的大小,碑文字数就会有所限制。象一般大小的中等石碑,也就只能石刻字左右,所以,墓志铭用词需要非常地精简扼要,寸石寸金,所写字数还要与石碑大小相匹配。
程颐为邵雍所写的墓志铭,用词非常简约朴实,平和内敛,叙事不虚美,不隐晦,不隐恶,相对来说更加客观公正,北宋这种经世致用的新儒学思想也在《邵雍墓志铭》中得到了体现。
作者:李天来
参考资料:《唐宋转型与碑志文创作》(作者:徐海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