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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慧
北京，一抹秋的色彩。8月25日，“千岩竞秀——陆秀竞中国画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拉开帷幕。这也是时年77岁老画家陆秀竞人生中的第一次个人画展。
水墨，浸染小桥流水人家
穿越千岩山水，气势扑面而来。
眼前，散落五大展厅的余件作，或小桥流水，或大气磅礴，或浑厚华滋……从新浙派山水到现代风格的艺术创造，历经50余载春夏秋冬风霜雨雪，让人们在不同风格、不同主题、不同意境中，领略陆秀竞徜徉于中国画山水涧，无出其右，独秀一枝。
如果时光回溯，你最想看什么？本次展览共展出了艺术家陆秀竞自上世纪60年代至今创作的中国画作品余件，通过5个部分呈现了画家50余年的艺术历程——
“乡关何处”以一种质朴的深情娓娓道来，那些上世纪60年代的早期山水作品，如湿淋淋的江南水乡，记录了画家生长和艺术起点的文化情景；
“去塞求通”真的很有必要，它以地理上的旅行和艺术上的跨越为主旨，向我们展示了画者在天地间寻找和探索，那或浓重或淡雅的千岩山水；
“畛域无限”如东西南北，旷远无穷，量若虚空，岂有畛界限域也。画者跨国行走的经验和对中西艺术融合的探寻，尤其是北美的视觉经验和艺术作品的重要；
“湖山胜览”超乎你想象，那些层次鲜明，远近结合，布局错落有致的湖光山色，展示了画者对浙派山水的独特的继承和发扬；
“闲情偶寄”即不闲也不寄，它以花鸟、人物、书法等作品，展现了大型山水作品之外，艺术家在生活中的自然情趣。
环顾展厅，细细品位，这5个部分主要按照艺术家创作的年代顺序，结合专题研究，生动而深入的勾勒出陆秀竞的艺术人生、创作历程和文化追求。
人流如织的展览现场，画家吴山明、李延生、姜宝林、金鉴才等都被陆秀竞的艺术所感染。就像画家童中焘所概括的那样，陆秀竞的作品大概可分两类：一类传统出新。也就是一在用笔，一在形象。“用笔”不同“线条”，以书法为基础，一点一画，“平、留、圆、重、变”，墨由笔出，达到清、润、沉、厚、活的视觉效果。一类是泼墨山水。其间用笔，设色、泼、破、渍、积，以及水的倾泼，浑然一体，几乎难分先后。它是黄宾虹“九墨”的综合，又不同于张大千泼墨与泼色的二分脱节，又见蕴藉。
作为著名的山水画家，陆秀竞与传统山水似有宿缘。他出生在书香门第，祖辈可以追溯到南宋诗人陆游，祖父、父亲就长于书法绘画。“我的高祖父定下‘钟灵毓秀’四字为后辈名序，我是秀字辈。一出生，祖父即给我取名为‘秀竞’，字‘峥’，取号‘千岩’。”古人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陆秀竞就在父辈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便喜欢上了绘画，与山水林泉有了渊源。而后来真正以山水为业，则始于中国美术学院。所幸的是，陆秀竞年入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学习，得以向艺术教育大家、中国画大师顾坤伯学习；同年又正值中国画大家陆俨少来杭执教，因此，陆秀竞得此机会在陆俨少门下求学问道。
绍兴，是陆秀竞的诞生地，鉴湖水滋润了他水的灵气。杭州，是陆秀竞的成长地，西湖水洗涤了他山的笔墨——江南水道纵横、春季多雨，正是陆秀竞成长的地理气候环境，这不仅滋养着历史上的浙派山水，也养育了陆秀竞等现代浙派山水画家，与他在美术学院所习得的技艺一道，陆秀竞早期山水画淡墨清岚、设色古雅、云烟浩淼的江南意蕴。
面壁而视，看那《江南老房子》《水上水下水中屋》《水乡湮雨图》《楼街河断桥生通》超越了即有艺术形式，将江南小景发展成为全景式的轴或卷构图，而不是局限于小桥流水，城市风景一览无余。
这种变化不但是同题材艺术演变的结果，同样也是其整个艺术历程转化的必然。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类似的主题反复出现在陆秀竞的创作中，它们的共同特征是通过酣畅的水墨来描绘江南水乡——“模糊”“朦胧”是其对水墨的把握，对江南风景主题的再现。
线条，交织大漠戈壁古道
杭州，灵隐七号别墅。陆秀竞的画室，就藏在这西湖之畔。身后偌大的植物园，就像把巨大的伞冠，为他遮风避雨，得以安心安静地全身心投入创作。
这里，大概也是浙江画家最奢侈的画室了。他躲进小楼，不管春夏与秋冬，只顾埋头吟诗作画。
可是，我们恐怕都想偏了——远到新疆大漠戈壁、敦煌莫高窟，近至雁荡黄山，陆秀竞的艺术人生充满活力，他踏遍祖国的大山大川，只为追寻笔墨在宣纸上的刹那晕染。
陆秀竞为此着迷，为此倾尽之全力。大水大墨的语言，营造出瑰丽而深沉的意境。西北的辽阔气势给他新的力量，很直接的为画面带来雄壮巍峨的构图与意蕴。
“在千年的历史发展脉络中，中国画形成了一整套高度完善的绘画语言和美学系统，但同时也使得中国画的创新变得更加困难。”陆秀竞总在思考着该如何走出困境——纵观20世纪中国画的创新历程，三四十年代的边疆写生为中国画的现代转型贡献了许多。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可以列出张大千、吴作人、关山月、赵望云、黎雄才、叶浅予、黄胄、潘絜兹等一大串名家大师，也正是他们的西北之行改变了他们对中国画的认知，也改变了他们手中的笔墨。
“我们这一代人最值得夸耀的，就是曾经得到过大师们的真传。”陆秀竞读美院时，身边的老师是潘天寿、陆俨少、顾坤伯、陆维钊这些近现代书画大家。当时的山水专业，主课老师是陆俨少先生，另有孔仲起、童中焘两位助教，全部学生只有5人。这样的教学条件，可谓空前绝后。
万幸的是，陆秀竞画中的线条就得溢于那时的书法功底。“陆维钊先生的书法课也让我印象深刻。他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并会根据不同学生的笔性特点，挑选适合的碑帖。大概是我的笔头比较粗犷放达，陆先生给我挑的是颜鲁公的《争座位帖》，希望我能吸收里面的厚重和大气。”
“画中国画，书法功夫很要紧，要用画画的功夫来练书法。写字的功夫，就是线条的功夫，就是掌握用笔的功夫。我从小就练书法，坚持每天早上写，现在都已经成为习惯了。”陆俨少的勤练不辍，给了陆秀竞许多的感慨。
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是因为其背后的人文精神和文化诉求。展出的一系列作品都表达了他对中华文明源头的尊重和渴望——无论是上世纪80年代的《远祖文明》《梦魂天界》《天籁》《光耀佛塔》还是新世纪以来的《暮云初开》《朝圣》《雪域圣山》《唐蕃古道怀古》《山野古寺》《灵峰秋光》的作品一直在他的个人创作史中延续。
由是，行走所带来的新文化思考与视觉体验，让不同的自然景观、人文风情在他作品中留下特殊印记，西北西南提供给了陆秀竞另一种完全不同于锦绣江南的苍茫之境。
在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眼里，“陆秀竞的山水画艺术远溯石涛、石谿，先后汲取黄宾虹、顾坤伯、陆俨少等山水画家之所长，并师法造化。他善于根据描绘对象而多有变化，不拘一格。”
色彩，蕴藏中西异域风情
如果说水墨，是陆秀竞早期艺术创作的最大特点；那么，色彩则构成了陆秀竞其后的重要元素。
色即是空，空是色。
展厅里，人们更多看到吸引眼球的浓烈色彩。事实上，“色”与“墨”是陆秀竞多年来思考与实践的主题。
曾有外国朋友问道：你的画为什么只是黑与白？
“当时我无言以对，他不懂中国画‘墨即是色’的道理。”陆秀竞直言，中国画的色彩本身就有一套完整的传统法则，怎样发挥推进中国画的色彩，而又不失传统笔墨之美，这是他感兴趣的命题。
写意的中国画，贵在似与不似间。陆秀竞认为，从这点上来讲，西方现代艺术和中国画的意境诗韵其实是相切合的，故而他对色彩的探索早有期许。
新世纪之交，陆秀竞有机会前往美国定居数年，这再一次改变了他对艺术的思考和艺术风格。他游访各国，参观了大小博物馆、美术馆，“现代印象派、表现主义、抽象派等各派绘画，震撼了我的心灵。特别是那色彩绚丽之胜，最能打动我，那种通过色彩所展现的强烈、深沉，以及对心灵的冲击力，是我希望借鉴并加以运用的。”多年的海外游历，陆秀竞喜欢新鲜、热爱生活的他自然而然地深入到了西方的艺术和自然当中。
“可以说，正是来源不同的艺术，以及神州大地、世界各国的多重影响与现实经验，使得陆秀竞的艺术随时间的推移悄然发生变化。”在著名艺术评论家邵大箴看来，陆秀竞正是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位艺术家。他主攻山水，兼善花鸟。在他的作品中，多少透露出西画形、结构的造型元素，但呈现的整体面貌则属于传统国画纯正的写意体系，以表现意境见长。这是陆秀竞这一代在浙江美术学院接受国画教育学子们艺术创作的共同特点。
否定之否定，探索无穷尽。陆秀竞做了许多色彩上的尝试，他总结了潘天寿、林风眠、张大千等前辈所做的努力，也吸收敦煌壁画绚丽浓重又细致和谐的用色和简练传神的笔墨线条，结合自身的生活经历和时代背景，逐渐形成了“以墨为阵，色之为诗”的创作观。也就是以笔线墨韵为基础，先墨骨而后设色，做到墨不碍色，色不碍墨。淡色唯求清逸，重彩唯求古厚，寻求墨与形色的统一，不失中国画之本源。
于是，他从别样的风土人情中体会到新鲜的空气，感受到差异化的创新可能——《黄石印象》《洛杉矶写生》则更多的运用了中国山水的表现方式，但将北美风景独特的瑰丽色彩施赋其中，别具浪漫气质。《亚马逊河写生》的表现则更加天然，直接采用了中国水墨的画法，萧萧落木、远山成片的色彩景观充满文人情趣。
正如本次画展策展人、《美术》杂志副主编盛葳所言，在中国画坛陆秀竞有自己的偏爱，但他并不反对和排斥其他的艺术门类和艺术风格，相反，更多时候他常常在自己的艺术基础上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广为吸收古今中外对自己创作有益的经典因素，从而造就了他百舸争流、千岩竞秀的艺术品格。
人物名片
陆秀竞，字峥，号千岩，又号一碧楼主，年生于浙江绍兴，长于杭州。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山水专业。
历任西泠书画院常务副院长、浙江省美协理事、杭州市美协副主席，浙江山水画研究会副会长。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师从著名山水画家顾坤伯先生，后得大师陆俨少先生亲授，又深受潘天寿、吴茀之、陆维钊等老一辈艺术家的熏陶。经多年创作实践、潜心经营，他的笔墨更趋苍润、浑朴、稚拙、朴素，于平淡中显现天然之趣，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他除主创山水外，逸兴之余也喜作花卉、人物、书法，每每成品，亦别有佳趣。
其人名被收录在《当代书画篆刻家辞典》《当代美术家人名录》，出版有《山水画基础》《古代名画解析》《中国美术家——陆秀竞》《石涛山水诠释》《怎样画中国山水画》《少儿中国画技法》《当代中国画名家，陆秀竞山水画法》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