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在人间
我出生在民国四年的秋天。至今，我依旧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情景。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妈妈躺在一张破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我爸爸脸色灰白，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把用开水煮过的旧剪刀站在一旁。我感觉到头痛的时候，是我爸爸正用一只粗糙的手抓着我的脑袋把我从妈妈的身体里面拽出来。我听到爸爸叹了口气，说：“是个丫头片子，又要白吃几年饭了。”这就是我的妈妈和爸爸，他们都是穷人，是那种最穷的穷人，依靠生养儿女和卖儿卖女为生。
我五岁那年，爸爸便迫不及待地把我卖给一个姓周的人家做了童养媳。周家是做酱油醋生意的，男主人是个整天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的中年男人，附近的人都喊他周掌柜。周家有个比我大三岁的傻儿子叫周童，他就是我的丈夫。八岁的周童每天都会把屎尿拉在裤子里。每到这时，周掌柜那个三角眼的老婆便会尖着嗓子对我喊：“小鱼，你个死丫头片子，还不快去给你男人换裤子！”小鱼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因为我一生下来的时候就不会哭，只会不停地张嘴合嘴，像极了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每次我给周童换裤子的时候，他都会用手使劲攥着我头上的黄毛小辫子傻笑。而我只能蹲着身子，眼里含着泪水，费力地去脱下他沾满了屎尿的裤子。那一次，周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他不让我给他脱裤子，先是用巴掌抽打我的头和脸，随后又使出了蛮力拽着我的头发往旁边的石磨上撞。这时，三角眼就站在不远处，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的傻儿子殴打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直到鲜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染红了我的脸和我身上的花衣裳，三角眼才快步上前，一把拽开她的傻儿子，极不耐烦地对我说：“快去灶膛里抓把草灰，敷在头上。”
那几年间，我妈妈也来看过我几次。妈妈每次来的时候都低着头，不敢正视周家的人，就连面对周童的时候，我妈妈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然后，妈妈都会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叹气，边抹眼泪边说：“小鱼啊，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要记恨妈妈啊……”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会钻进妈妈的怀里哭，到后来人就麻木了。麻木到不会哭，也不会笑，冷冷的目光盯着那个不停抹眼泪的妈妈。每次妈妈离开的时候，三角眼也会收拾几件破旧衣服和吃的东西给她，如同在打发一个讨厌的女叫花子。
我十四岁那年的一天下午。三角眼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和周掌柜大吵了一架后，带着她的傻儿子回了娘家。就在那天晚上，周掌柜不顾我的哭喊，爬上我的床撕烂了我身上的衣服……那天以后，周掌柜索性搬到我的房间里来睡觉。一个多月后，三角眼才带着周童从娘家回来，三角眼的眼睛哭得像一对烂桃子。后来我才知道，周掌柜是担心他的傻儿子不能给他传宗接代，他要亲自上阵，好让我给周家生下个儿子来。直到三个月后，我的肚子开始微微鼓起。三角眼对我的态度突变，不再对我吆来喝去，甚至还亲自下厨给我炖鸡吃。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如周掌柜所愿，我给周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那段时间，周掌柜的脸上开始有了笑模样，有事没事总爱守在我的床边，盯着睡在我旁边的儿子看个不停。周掌柜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叫金贵，周掌柜甚至还跟我提起，说是想纳我当他的小妾。说实话，周掌柜虽然话少，人还是不错的，从来没有喊骂过我。如果让我在周掌柜和周童之间选择，我也肯定会选择周掌柜。那段时间，我甚至感觉到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我因为给周家生了儿子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儿子金贵便成了我的命根子和我唯一的希望。
金贵周岁那天，家里来了很多道喜祝贺的人。我的爸、妈也被邀请了来，妈妈送给金贵一双红色的虎头鞋，布料是最便宜的那种，手工也比较粗糙。但周掌柜还是很开心地把虎头鞋接了过去，并且随即取来三十块银元送给了我妈。我妈接过那三十块银元时，激动地直掉眼泪，因为当年我爸把我卖到周家的时候，也不过只换了十五块银元。看来我儿子的命，远比我自己的命要值钱的多。那一刻，我悄悄地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三角眼，三角眼一副恨恨的样子，像是要把眼珠子从三角里面瞪出来一样。
吃过了午饭，周掌柜让我陪着一起去送客人，儿子金贵还在床上熟睡我就没敢叫醒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送完客人返回房间的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金贵便丢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三角眼偷走了我的儿子。我疯了一样地跑出房门，冲进三角眼的房间。三角眼没有在房间里，房间里也没有我儿子的影子，只有周童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屋子的中央。我忘记了周童是个傻子，冲上去晃动着他的肩膀喊道：“我的儿子呢？你见我的儿子没有？”周童似乎是突然之间恢复了意识，他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水井，竟然吐字清晰地说：“金贵不是我的儿子，我把他扔进水井里了。”我顿时间感到天昏地暗。
我跌跌拌拌地跑到水井边把半个身子探进水井里，哭喊着“金贵”的名字。有一只手从我的背后伸过来，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推，我便跌入了水井之中……
隐约之中，我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说：“这不是十五年前被我们投错了胎的那个女孩么？”另一个说：“是啊，都怪我们兄弟贪杯醉酒，错把一只鱼投胎成了人。鱼儿离开了水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那一刻我又想起来，爸爸用一只粗糙的手抓着我的脑袋，把我从妈妈的身体里面拽出来时的情景。我的头突然间好痛，好痛，痛得像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
二、在池塘
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金碧辉煌的寺院门外，寺院的门头上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元佛寺”，周围全部都是些僧人和虔诚的香客。
我正在诧异时，两个分别身穿白袍子和黑袍子的男人走到我面前，白袍子说：“不好意思，我和黑兄弟上次醉酒，让你投错了胎。”黑袍子说：“这次投胎，我和白兄弟特意给你选了一个最好的地方，你每天都可以听到各路神仙、佛祖们讲经说法。”我忙转身环视四周，原来我真的变成了佛堂前池塘里的一只红鱼。我忙哭喊着问他们：“我的儿子呢？你们见到我的儿子金贵没有？”一只小金龟划动着四只小爪子向我游了过来。白袍子笑着说：“就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他就是你的儿子金贵。我们兄弟费劲苦心，才使得你们母子团聚的。”我哭喊着用鱼鳍去拥抱那只小金龟，用鱼唇去亲吻那只小金龟。儿子，这一次妈妈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我和儿子居住的池塘边上生长着几棵硕大的老树，儿子喜欢吃偶尔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小虫子，我便天天守候在大树下面盯着树上的每一只小虫子看。一旦有小虫子从树上失足落下，我便会一跃而起，没等小虫子落到水面便将它叼进嘴中，然后快速地游到儿子身旁，把嘴中的小虫子递给儿子吃。儿子还喜欢吃树上嫩嫩的绿叶，我便努力地观察靠近水面的每一条树枝，每当有新的嫩叶从枝条间伸展出来后，我就像个鱼雷般地从水面上蹿出，努力地将嫩叶从枝条上咬下来。日子久了，寺院里的僧人和香客们就都认识了我，我成了寺院里的明星鱼。
大家都在议论，说我是因为受了佛祖的真传，才会每天都在树下努力的觅食，去养活一只小金龟。他们哪里知道啊，小金龟是我的儿子啊！虽然我没有感受过太多的母爱，但是我依旧愿意付出我的一切，让我的儿子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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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和小金龟的传说越来越多，香客们甚至开始主动地把树上的小虫子和嫩叶摘下来投放到我的身边。看着我叼着虫子和嫩叶游到小金龟身边喂食的样子，很多香客甚至会感动地落下眼泪来。
在我的精心呵护下，我的儿子一天天长大。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围绕在我的身边，我游到哪里儿子就跟到哪里。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寺院里的僧人和香客们开始称呼我为“护子鱼”，仿佛一夜之间我由一条红鱼变成了送子观音般。那些想要求儿求女的香客们争相拥到池塘边来，他们以能够用手触摸到我儿子的龟壳为荣。仿佛是摸到了我儿子的龟壳，就能够顺利地怀孕生子。为了能够把我儿子吸引到池塘边上，香客们可以说是搅尽了脑汁。香客们不再把虫子和嫩叶投到我的身旁，而是投到他们手可以触摸到的岸边，以吸引我儿子过去。甚至还有香客把用木头雕刻的假金龟投放在池塘边，来逗我儿子玩耍。起初，我还担心香客们会伤害到儿子，日子久了发现香客们真的是并无恶意，我也就任凭儿子去和香客们亲近和玩耍了。只要能够看到儿子快乐的身影，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天晚上，我和儿子在月光下玩耍。儿子突然开口问我：“妈妈，池塘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我愣了。黑白无常不仅在酒后将我投错了胎，还忘记拉着我去断魂桥边喝下孟婆汤，所以我一直都记得前世的日子。我真想对儿子说，你就是在人世间出生的，就是在人世间我们结下了母子情缘。但想了想后，我还是决定隐瞒自己和儿子在人世间所遭遇的一切不幸。于是，我把人世间描述成了一个充满了幸福的天堂，五颜六色的鲜花，迎风飞舞的彩蝶，漂亮的青砖瓦楼，还有沿街叫卖各种美味食品的小贩，牵着爸妈的手幸福玩耍的小孩子……儿子歪着小脑袋听得津津有味，他羡慕地说：“妈妈，我要是能变成人类的小孩子该有多好，能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好吃的东西！”我忍不住苦笑，我无法跟儿子解释，他原本就是从一个可爱的婴儿变成了池塘里的一只小金龟。
或许是因为儿子渴望去看一眼真实的人间的原因吧，在此后的日子里，儿子和那些香客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喜欢在岸边玩耍。我的心里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担心儿子会在某天我一觉醒来后，从我的身边离开。
那天下午，天气热得像火烧，寺院里的香客也比往日里少了很多，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孔在我眼前一晃，那人竟然是周掌柜。我正在疑惑，周掌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只见他猛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儿子，然后一路狂奔着跑远了。我发了疯一般地冲向岸边，一跃而起跳到了岸上，在离开了水的地面上我拼命地扭动着身子，用鱼鳍支撑着身子向前挣扎去追赶偷走了我儿子的周掌柜。可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又如何能够追得上人类飞奔的脚步呢？我大声地哭喊、求助，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太阳火球一般地炙烤着我的身体，我感觉到身上的水分被一点点地蒸发掉……
三、再投胎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黑袍子和白袍子兄弟一脸忧郁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已经再一次地死去了。
这一次，没等我开口问，黑袍子便推脱地说道：“你这次的事情可不能怪我们兄弟。”我忙说：“我没有要责怪两位神仙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儿子现在的情况。”白袍子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还是让我重头给你讲一遍吧。还记得你在人间的最后一天吗？周老板的傻儿子把小金贵投入井中后，你又被周老板的老婆从背后推入井中淹死。”我这才知道，原来把我推下井中的就是那个“三角眼”的恶婆娘。白袍子继续说道：“事情发生后，周氏担心周老板怪罪于她，就撒谎说是你忘恩负义，带着儿子逃走了。周老板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谎话，他派人四处去打听你和儿子的下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你和儿子的尸体就在后院的水井中。再后来，周老板找了个借口休掉了周氏，另娶回家一个年轻貌美的赵姓姑娘。只是周老板娶回赵姑娘两年多时间，赵姑娘都未能怀孕。心急如焚的周老板于是便花高价请来了一个精通仙术的道长。道长法号地盾真人。要说这个地盾真人也真的是有些本领，他竟然精通前生来世。地盾真人算出来你投胎变成了一只红鱼，金贵投胎变成了一只小金龟，栖身于‘元佛寺’门前的池塘中。于是，地盾真人便给周老板想了一个生子的办法来，他让周老板去把小金龟偷回来，炖成龟鱼汤给赵姑娘喝。说是喝下龟鱼汤后，赵姑娘便能够成功怀孕了。”
听说我的儿子被那个周老板偷去炖成了肉汤，我的心都要碎掉了。我跪倒在地上，哭喊着哀求眼前的黑白兄弟：“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儿子吧！只要能救活我的儿子，让我为你们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黑袍子叹气说道：“红鱼啊，我早就跟你讲过了。我们兄弟只是负责投胎的，这人间和动物命运的事情可不归我们管。再说，好像小金龟也有重新投胎做人的愿望，这也是你儿子的命，你也就不要再伤心了。”我想起儿子的确是说过，羡慕人间的日子，想要当个人类的小孩。或许吧，真的如黑袍子所讲，儿子和我的命中就本该经历如此的磨难。
我的灵魂被黑白兄弟带到了断魂桥边。黑白兄弟在低声商量，这次把我投胎前一定要让我喝下孟婆汤，不让我再被前世的痛苦记忆所折磨。事与愿违，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要经过断魂桥去重新脱胎的灵魂太多了，轮到我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恰好被喝完了。孟婆听说我前世是寺院前池塘里的红鱼，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对黑白兄弟说道：“前段时间如来佛祖找我说，想在自己的佛像前摆放一个大鱼缸，养一只有佛缘的鱼，我正发愁到哪里去寻找有佛缘的鱼呢。这条鱼的红颜色也吉利，不如就把她投胎到如来佛像前的鱼缸里吧。”黑袍子忙说：“孟婆啊，这条鱼两次投胎经历了不少痛苦往事的记忆，还是让她明天喝了汤再去投胎吧！”孟婆却笑道：“万事都讲究个缘分，能成为如来佛祖像前的红鱼，一定是要有非同寻常的经历。没有能够喝到我的汤，这也许正是她的造化和佛缘吧。”黑白兄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我再一次地送上了断魂桥。
四、佛前的鱼
再一次醒来，我果然已是身在一个漂亮的玻璃大鱼缸里，鱼缸里除了一个小假山和绿草浮萍就只有我这么一只鱼，我感觉自己更像是独自在这个鱼缸里面修行。在我的正前方是一尊足有十几米高的如来佛祖塑像，观音菩萨、文珠菩萨、地藏菩萨等众多的神佛、菩萨和五百罗汉的神像环绕在如来的周围。
我不知道这个寺院叫什么名字，但是显然这个寺院修建得要比我前生居住过的“元佛寺”更加宏伟壮观，每天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们人头涌动，香火非常旺盛。所有的香客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都会用一种敬仰和好奇的目光盯着我看，他们也想不明白究竟一只什么样的鱼可以置身于如来佛祖塑像前呢！我当然懂得香客们心里的想法，我可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红鱼，我已经经历了几次的生死轮回、爱恨情仇。
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玻璃鱼缸里，过着雕塑一样安静的生活。直到那天，一个年轻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从我的身边经过，我顿时心跳加速起来。小男孩长得太像我的儿子金贵了，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在这时，我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令我又是爱又是恨，两次生死轮回都不肯从我眼前消失的周老板。周老板紧跟在年轻女人的身后，手里拎着一包小孩子的衣服、玩具和吃食。当周老板走过我身边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周老板愣愣地看着鱼缸里面的我，自言自语地说：“太像了，和我梦中的那条红鱼完全一样。”我在鱼缸里说：“当然一样了，就是你这个老男人让我拥有了儿子，又一次次地把儿子从我身边抢走。”那一刻，我心如刀割。可惜，周老板是听不懂我的话，他只是看到了有几个水泡从我的嘴里吐出。
此时我已经明白，那个年轻女人一定就是周老板现在的妻子赵姑娘了，而赵姑娘怀中所抱着的，正是陪我经过了两次生死轮回的我的儿子。看着赵姑娘抱着我的儿子一步步走远，我泪如泉涌。突然，一个香客看着鱼缸里的我惊呼道：“快看啊，这条鱼竟然哭了！”闻声而来的香客们顿时将鱼缸团团围住，他们都没有见过会哭的鱼。我急得在鱼缸里上蹿下跳，求求你们了，你们挡住了我的视线，你们知道我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轮回，才再一次见到我的儿子吗！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看我的儿子一眼！被香客们惊讶的声音所吸引，已经走远的赵姑娘也抱着儿子转身回来，看在鱼缸里痛哭落泪的我。赵姑娘惊讶地对她旁边的周老板说：“好奇怪啊，原来鱼的眼泪竟然是红色的。”我这才明白了，香客们为什么能够看到我的眼泪。我的泪水越流越多，整个鱼缸都被我的眼泪渲染成了红色。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我眼里流出的不是泪水，是我的血啊，那是我几番生死轮回后对儿子的苦苦思念之情。
在鱼缸周围围观的香客们越聚越多，以至一个鲁莽的香客撞翻了旁边巨大的火烛，引发了大火，香客们这才慌忙抱头四散逃命。慌乱之中，周老板被人潮拥挤的不知去向，赵姑娘也被人撞倒在地上。赵姑娘一边拼命地用手保护着怀里的儿子，一边呼喊求救。眼看着大火就要将赵姑娘和我的儿子吞噬，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撞向了玻璃鱼缸……儿子，妈妈来了，妈妈对你说过的，会用生命去呵护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当我又一次的醒来时。我的妈妈正躺在一张破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我爸爸脸色灰白，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把用开水煮过的旧剪刀站在一旁。我感觉到头痛的时候，是我爸爸正用一只粗糙的手抓着我的脑袋把我从妈妈的身体里面拽出来。我听到爸爸叹了口气，说：“是个丫头片子，又要白吃几年饭了。”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这个丫头怎么不会哭呢，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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