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听到一个令意外的消息。陈明死了,死在自己住的出租房里,遗憾的是在他死后不知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周,也许时间更长;究竟何因而死,说不清,也许是心脏病,也许是……
前天,一个朋友多次打电话他不接,便找到他租住的地方,但早已成为僵尸。
陈明,一个五十多岁的湖北籍农民工。早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便成为孤儿,初中毕业后就开始了打工生涯。他,头脑机灵,反应迅速,心灵手巧,电工木工水管工,凡是一般家庭能用的技能一学就会,触类旁通;打工后他自学了空压机、风钻的维修技术,前此年凭此技术在矿山风光了几年。他有着湖北人的机灵,也有着湖北人的执著和执拗。也许是幼年创伤造成的自卑,也许是打工人对忽高忽低的收入心存焦虑,许多好心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所以至死他仍然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独生活。
青年时他忙着挣钱。壮年本该结婚的他,却被他以没有足够的钱就不结婚、不能让别人跟着自己过苦日子推拖着,一直到结到五十多岁一命归天,他一直孤苦伶仃。近四十年,打工地成为了他的故乡,老家的亲人大多已经没有了联系。
我与他认识已经三十多年了。那时他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我从部队探家归来,他和他的工友租住在我岳母开办的一个小旅社里。旅客住的时间长了,便与房东成了不是亲人的亲人。陈明与我岳母家的关系,是众多旅客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也许是他的特殊经历,也许是他的豁达、勤快和得体,因此我便与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我当营长的一个夏天,我探家回来正是老家收割小麦的季节。他高兴地说“哥,这几天没事,我也回家帮你割麦吧!我出来多年没有回家了,也没家可回,真想体验一下家的感觉。”
我爽朗地回道:“好啊!农村条件虽然不好,但我老娘做的饭很好吃了,你去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别累着就行。”
那一个星期,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七天。白天割麦、运麦,翻麦、打麦,晚上月光下喝着啤酒,拉着家常,听着他幼年的故事,回忆着往事,感慨着人生。没有算计,没有防范别人的拆台,没有矿山施工中的提心吊胆;晚上,皎洁的月光下,我们在清澈的河边洗着,让时间从指甲流淌。母亲变着花样给我们改善着生活,善良的村邻热情地招呼着,忙碌的劳作,惬意的生活,朗朗的笑声,一直挂在他那抑郁的脸上,仿佛年轻了许多。
22年前,我刚转业,他来看过我,我盛情地招待了他。那天,我和他及他的朋友都喝了不少酒。后来,由于不住在同一个地方,接触慢慢就少了,但偶尔电话也相互问候一下。这两年联系越来越少,随着矿山整顿和小矿主的纷纷转行,矿山打工的活计越来越少,经济收入越来越低,生活的坎坷不堪,使他更不愿与人交往。我知道他那倔犟的脾气一点也没改,自卑中有一种自恋、自傲和自负,有一种“钻牛脚尖”、认死理、“一根筋”的执著;刚有余而柔不足,方有余而圆不足,是他的性格。他是一个自强自立而有善良的好人,是一个是非分明、嫉恶如仇的君子,有钱时他十分仗义,没钱时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他也是一个认识问题比较偏激、执拗的人,别人的劝说他很少能听进去,把自己严严地封闭在自己的内心世界。
陈明是无数个孤独者的缩影,是多少个“剩男”的个案,是千万个打工人的一个极端。从他的悲催我们仿佛能看到幼年创伤在他心里留下的烙印,仿佛看到了当代打工人的艰辛与痛苦、中年人的不堪与无奈。
他告诉我们:认知决定思路,思路决定态度,态度决定行动;存在决定意识,环境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知识改变命运,爱情改变人性,格局改变结局。
祝福陈明老弟一路走好!但愿在天堂你不再孤单,但愿哪里的生活更加美好!